一个孤独地行走在人间的调查员,一个快乐的创作者

迷局(重修)原平章(四)思考着的男人们

“阿力,这个潜水服我记得当时初次测试的时候沿着人形有一圈圆点,是可以亮光的对吧?甚至当时整个衣服都可以发光?”

 

“对,当时第一批测试的人就是亮着粉红色的强光灯在南边的大陆架大概水深四百六十一米处一起摆了个心形,记得吧?那个贴在我工作间的照片。”

 

“记得记得你给我看过。那现在怎么只亮右肩和左大腿前后两处小圆点了啊?颜色也只有白色。”

 

“因为当时的研究首席负责人认为在海下亮着一圈彩色的灯摆造型对技术进步没有任何帮助。”

 

“啧啧,研究部的夏天真是比百米下的大陆架还冷。”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师父还觉得很可惜,觉得有条件的情况下让科学浪漫点又有何不可呢。”

 

“现在他是主席了不是吗!之前他还给我玩过他新发明的自动煮咖啡机,虽然有更简单的方法,但是那个真的好有意思,我很喜欢那个因为咖啡品种不同而显示不同颜色的设计。”

 

“巧了我也喜欢!我特别喜欢爱尔兰咖啡亮起来的青草绿。”

 

水下接近百米深的地方,有两个人正沿着海底光缆的线路下潜。得益于松下开发的潜水衣,他们不用承受任何水流在耳边的聒噪,不用被水压限制四肢的灵活。那闪耀在他们右肩和左大腿背部的小光点,如深空的流星,在深海下拖曳出一帧帧的星芒。

 

这光缆好像竹节虫啊。

 

有些腻了一节又一节的光缆,急先锋偷闲翻过身看向头顶的海面。那片明亮碧蓝的飘渺大陆已看不分明,被它揉碎的金色光芒之于他们遥不可及。他只能看着远方一束束光带与水波和暗影起舞,一闪一烁。

 

“大果冻离我们得快两百米了吧?”

 

“大果冻?”

 

力霸天也翻了过来,轻笑一声:“我猜这是海盐薄荷味。”

 

“靠谱,也许还混了柠檬皮和蓝力娇,你觉得加点胡椒和马里布朗姆调味如何?”

 

“很夏日,不过晚上一口下去人可别睡了。”力霸天摆了个无人能看到的鬼脸。

 

“回头咱试试?”

 

“妥,试吃我要当第一个。”说着,力霸天又把身子转了回来:“小急记录一下,从陆地到海底,两百米内无异常。”

 

已经离那么远了。

 

看着探测仪的数据,急先锋深深同意海下会模糊一些概念这样的说法。

 

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再次回头已是黑域无垠,头顶也只是一点隔了厚厚毛玻璃般的微光。

 

“这里应该是他们的极限了。”急先锋在周围游了几圈,对于周围平凡如常的光景颇有些欣慰:“据说水下的人是绑在他们身上的绳子断了,人就找不到了。”

 

“然而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能锋利到把结实成那样的绳子给磨断。”力霸天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海底光缆,庆幸不用再往前了:那里的光缆有处明显的缺口,些许钢丝和铜管裸露在了海水中。光缆的伤口并不光洁,断口处黏着些许被挤压出来的油膏,橡胶和塑料的残絮随着海水沉浮跌宕。而最吸引二人注意的是,这里的保护层上还有好些排列相对整齐的压痕。

 

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这里用牙撕咬,生生把海底光缆撕下了一块。

 

“咱六个分一个西瓜,要求一人只能一口的话,如果谁有这牙口,剩下五个人血亏。”急先锋的眼皮跳了一下。

 

“剩下五个人可以考虑直接重新买个瓜。”力霸天伸手摸了摸断痕,眉毛拧成了结:多好的技术结晶啊,真可惜。最好是崩断罪魁祸首的牙,一群只知道破坏不知道赔钱的混账。

 

“难修吗?”

 

“小菜。这里重新接上就可以和队长他们联系了。”

 

“修理好后你准备给这一截电缆安装短时性防御电网吗?”

 

“对。”力霸天从随身的防水包中拿出了工具:“我可不希望再下来修一次。”

 

“那么警戒就交给我了。”以力霸天为中心,急先锋摆动双腿,如巡视领地的大型鱼类一般一圈接一圈。

 

时间在这里汹涌的流逝,二人却丝毫不查。水下的宁静涅没了一切躁动,变幻的天空只影响到了陆地上的人们。

 

霹雳火看着泛着红与黄的天空,一口莫名的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

 

与信息局那位负责人的友好交流进展得比他想象中要顺利不少,或者说是太过顺利——那个人仿佛就是专门为他们传递信息的人。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霹雳火双手的手肘撑在膝盖上,坐在了正中间的沙发。阿树和小红坐在了左边,而那个信息局负责人坐在了右边。

 

那个负责人的名片上印着临水安三个字。看模样,男人大概四十多,眼角有着很重的淤青。发量还很喜人,虽然有小肚腩却并不让人生厌。说不上慈眉善目,但足够让人愿意主动与他攀谈。他穿着工作用的正装,剪裁得体,胸口别着的钢笔熠熠生辉。

 

这个人的心神并不稳定,鉴于出了事没睡好也是正常。如此讲究的个人打理,应该是有人帮忙的。霹雳火想着。

 

“先生请喝茶。”声音拉回了注意力,眼前倒水送茶的是位穿着职业装的女人。女人的年龄可能比临水安小七八岁,嘴角上翘着温和的弧度。她将托盘里的茶一一摆到了访客面前,最后将一个白色的杯子摆在了临水安面前,将杯柄朝向临水安的右手。同时,坐着的男人向女人微微笑了下。

 

这人被这位女士照顾得不错。看着倒退着出去的女士,霹雳火给自己的想法打上了一个勾。

 

如同之前所想,临水安的心神并不稳定。每当他问一个问题,对方都能回答,可称得上对答如流。但腿却时不时地抖一下,眉间是想要努力摆得平整却输给了情绪的畸形皱褶,眼睛也并不能很好地对焦。他仿佛在看着什么,但霹雳火相信那个东西恐怕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临先生,昨天怎么突然想着请我们的人吃饭啊?”

 

“也是看您们的确辛苦嘛,而且狂先生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是昨晚呢?”

 

“我就考虑到尽快,而且恰好大家都有空。”那人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茶。

 

尽快。霹雳火眨了下眼睛。

 

霹雳火撑着自己的膝盖站起身,在不大的办公室里踱着步。落地窗透着热烈的阳光,洒在了郁葱的绿植和四四方方的书架上。他将注意力放在了书架上,上面书不少,有历史类书籍,有管理学习类书籍,有说话类的书籍,有营养学的书籍,有外地的旅游书籍,还有一些漫画。林林总总,类型属实不少。

 

类型跨度不小,知识面应该不错。这人居然会看《鸟瞰古文明》这样的书,还真是让人惊讶……有点意思。

 

霹雳火转向男人的办公桌上。桌上立着两个相框,一个是全家福,一个是单人照。全家福上有三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那个女人并不是刚刚的女士。只有一个人的照片上是全家福中的孩子,一个小姑娘。她戴着编织细密的草帽,皮肤很白,穿着米黄的连衣裙,身后是大片的薰衣草。小姑娘脸上的笑容让人有些疑惑,不知是这笑容和阳光哪一个更加灿烂些。

 

“先生的千金?”

 

“啊,是的。”男人也站起身来到桌边,霹雳火注意到,男人看到照片上的人眼中掺杂着怜爱和悲痛。

 

“小姑娘读高中了吧?”霹雳火看着照片。

 

“如果没生病的话,今年就能高中毕业了。”临水安叹了口气,竟是红了眼圈。

 

接下来霹雳火并未主动询问什么,这位中年人把自己女儿生病的事从头到尾倒了个干干净净。根据描述,判断出对方得的病能够痊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对于霹雳火来说并不难,然而对方却似乎对于治愈这件事抱有令人不解的希望。

 

这人好像相信自己的女儿可以痊愈,但情绪不大对……之前提及他女儿的时候伤心难过更多而不是欣慰和喜悦,这样的情绪反差是为什么呢?治疗不顺利吗?需要更多的钱?还是说需要付出其他更大的代价吗?霹雳火看着临水安,嘴角的微笑,下耷的眼角,像极了大理石的圣像。

 

“……之后我就把女儿送去了盐源县。”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气。

 

“为什么去盐源县?原平市内的医院不是更好吗?”阿树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用的,没用。”临水安摆摆手,眉眼间尽是对现存医疗的失望:“花了很多钱了,没用的。之后听人说盐源那边有个很好的疗养院,我就带女儿去了。只是待了一周多,女儿的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一些。”

 

“是有什么特效药吗?”小红搜索着自己的大脑,并未发现任何相关的有效治疗方案。

 

“不清楚,但的确好不少,可能是因为海母神显灵了吧。”临水安说着,闭上了双眼,置于胸前交握的双手关节凸得发白:“感谢海母神。”

 

海母神,阿力说过,这位神能保佑海边住民平安,出海一路平安。但什么时候开始可以治病了?那家疗养院为什么可以治疗绝症?

 

“临先生,请问那家疗养院在哪里?负责人是谁?”霹雳火问道。

 

“在延坪岛,负责人我记得好像叫于海昌。”

 

“于海昌……听说是个鱼类加工厂的老板?怎么,还兼职疗养院?”

 

“是啊,对方是个很好的人,回来就一心帮着家乡发展。”

 

……

 

这人嘴里的于海昌似乎是个大好人,这么努力地从多个面投资家乡的基础建设。霹雳火拿起桌上的茶,凑到了嘴边。那茶已经有些凉了,但口感并不很差,香味还在,泛着微微的苦。

 

这茶小急估计能喝,不过这种情境下能选的话他肯定选有甜味的。霹雳火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以前的一个片段:那时他和急先锋刚一起完成了一起失踪案的调查,两个人都很累,却还是勾肩搭背地一起走向一个日式居酒屋。按照急先锋的说法,这是为了生活的仪式感,为了你我的愉悦。毕竟两人搞定了一个事,虽然不会有什么红花锦旗大奖状,但自己犒劳一下自己天经地义。

 

在居酒屋,霹雳火给自己点了长岛冰茶,急先锋点了龙舌兰日出。他们并未续杯,东西吃了不少。那家店的东西一直很好吃,而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天烤制的鸡肉和葱混在一起的甘甜和浓香。回去时也是一路勾肩搭背,急先锋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霹雳火记得当时从急先锋嘴唇蹦出的旋律,有些怪,却又不可否认的美丽。他们的周围是交相闪耀的霓虹灯和你来我往的车辆,但听着那旋律,霹雳火却觉得他和急先锋正在一片寂静的荒野上前行,头顶是皎洁的月,身侧不远处是古老的神殿。

 

那个世界很空旷,他却如此喜欢。虽然只有他们两人,但霹雳火却倍感满足。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霹雳火轻轻咂了下嘴,放下了杯子:“临先生。”

 

还在讲述于海昌和疗养院的临水安止了声。

 

“您是怎么得知维修海底光缆的人失踪了的?”霹雳火又换回了手肘撑膝盖的姿势。

 

临水安回想了一阵才再次开口:“是有人匿名报案。说是发现那里设备还在,但是人都不见了。一开始以为是休息,但是整整一天过去了都没人,到处都找不到,就有人跟警方反应了。”

 

“我记得贵部派了两组人。”

 

“是,第一组失踪后警方通知了,为了抓紧时间修复通讯我们又派了第二组,结果也不见了。”中年人再度叹了口气,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眼里的负面情绪满得快溢出来了:“这时候狂先生那边表示会帮忙找,真是帮大忙了。我这边消息一直压着,也快压不住了。”

 

“两组人失踪前后相差了多少天?”

 

“就一天。”

 

才一天?霹雳火皱起了眉。

 

这时,门响起了被敲击的声音。在得到临水安的同意后,刚刚为他们端茶送水的女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点门:“主任,您该吃药了。”

 

“哦?”霹雳火看向临水安。

 

“见笑,我心脏不太好。”对于谈话被打断,临水安表示很抱歉:“为了女儿还有修理工的事,最近也没休息好。”

 

“那今天就这样吧。”霹雳火站起身,同临水安握了握手:“谢谢您的配合。还请您随时注意光缆的修复反馈情况,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开机,有情况请立刻与我联系。”

 

“一定一定,您们工作辛苦了。”临水安亲自将三人送到了门口。

 

看着红黄交染的天空下离去的红车,临水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拿出了衣服内侧口袋的手机,屏幕上方是4:37:27,下方是一个圆形的红按钮,中间一个白叉。

 

“北先生,北先生您在吗?”临水安急切地呼唤着。

 

“事儿办的不错。”电话那头,是低沉嘶哑的回音。如同海水一直冲刷着的桥柱,本以为快被人遗忘,却能随时刺激一些人的神经:“记清楚你的目的,尽你所能将他们引到延坪岛。”

 

“好的,那我女儿……”

 

“她很好。”

 

“那……请问去的修理工们怎么样了?他们没事吧?”

 

“无可奉告。”

 

语毕,四个多小时的通话迎来了句号。临水安放下手机,暖风吹过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竟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凉意。他再次交握双手置于胸前,向着远方的落日余晖。

 

此章END


评论 ( 4 )
热度 ( 23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TOP

© 芹子鱼 | Powered by LOFTER